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妳有沒有這樣的一位朋友?妳的喜怒哀樂都想與她分享?

當妳歡樂時,她與妳同慶;當妳悲傷時,她靜靜在妳身邊;當妳面對抉擇徬徨時,她沉穩的為妳分析導引。

當妳工作煩悶請了特休年假時、當妳在愛情中陷入低潮時,總是第一個想打電話與她相約散心和傾訴……。

妳們的書信往來,總是令妳熱淚盈眶。因為,妳們是來自同一個星球的精靈,來到這個號稱文明的國度,總令妳們感到彆扭與格格不入,但是妳們的語言通達心靈,妳們的感受不謀而合。 

我曾經幸運地擁有這麼一位好朋友Jing,在大專新生入學的那天相遇。大雨滂沱的開學日,我們領了一大袋子的書,狼狽不堪地在公車候車處面面相覷。住處相離不遠的我們,在搭上同班公車短短十五分鐘的車程中初識了彼此。 

我從中壢負籍北上,Jing則是老台北人。對於路癡成性的我,Jing成了我的依靠,走在錯綜複雜的台北街頭總令我心慌,但有Jing在我身邊,就使我安定許多!

後來,我才體會,Jing的存在,不只安定了我的心情,更安定了我的靈魂。

想起多年前那個徬徨的夜晚,我待在校園教室裡發愁,成績在被當邊緣,難以抉擇的選修科目……,是Jing陪伴著我,耐心沉穩的為我分析,安定我那顆浮躁的心。排定科目的同學們早已陸續離開,好像最後教室裡只剩下我倆,Jing陪我望著黑板上一堆沒有把握的選修學分。

然後,我終於做了選定。然後,我們走出了漆黑沉默的校園。然後,我也順利畢業了。 

「文學」,一直是我倆的志趣,在校投入校刊社的編輯,反倒將本業的「程式設計」心虛的閣置在校園。畢業後我們相約轉考中文系,Jing很有實力的考上了東吳,而我,那時耽溺在戀愛的甜蜜與苦痛中,只能臣服接受落榜的事實,但我極開心Jing順利地往我們的夢想前進了。電話中得知Jing錄取的消息,我不禁雀躍歡呼!不過電話那頭異常的冷靜氣氛,令人狐疑。

「Jing,妳怎麼沒有很開心的樣子?」我小心翼翼地問。

「妳沒有考上,我怕我的開心會讓妳難過。」沉默半响後,Jing緩緩吐出這句話。

我紅了眼眶,身為家中老么的我,從來沒有想過「體貼別人」。那天,我被Jing的心細敏感扎到心了。

我們在生命不同階段陸續進入職場。學非所用的無力感以及人際關係的壓力,使我們彼此惺惺相惜。來自同一星球的個性本質,我們感同身受彼此在不同職場上有著如何相同的困境。

當年二十五歲的我曾經給Jing的一封信寫道:

「不適合喝酒的人,可以喝茶;不適合走路的人,可以坐車;不適合婚姻的人,可以獨身;不適合生育孩子的人,可以當個頂客族;那麼,不適合工作的人……?    Jing,或許等我們五十歲的時候,可比找到答案。    眼前我雖然找到了浮木,可比從泥沼中上岸,可是這岸又是什麼光景,我也依然未知……      sunny」

我們都有茫然的未知。當時年輕的妳我,身陷其中,彼此憐惜,相互支取突圍的勇氣。

 二十七歲,我結婚了,我生孩子了,我有家庭了。

Jing在職場和情場上浮浮載載,我們依然熱切分享生活,彼此加油打氣!但是這六年中,有一種物質,無聲無息地在我們之間慢慢產生了變化。更正確地說,是在三十歲之後,Jing的感情世界發生了巨晃,而Jing的缄默,讓我的關心無技可施。 

我們假裝仍是金石之交,我在工作、家庭和小小孩之間擠出與Jing的聚會時光,卻也只是雲淡風輕的陳述生活。我想,我們彼此都感受到了失去的東西,但誰也都沒有勇氣說破。

那年三十三歲的我,在一次相約吃飯後,再也壓抑不下情緒了。當晚回家給Jing寫信:

「星期五搭車返家,離奇地等了一小時十分鐘的紅29,站在馬路拱起的候車區中,彷彿置身島嶼,車水馬龍噪音不斷, 我心遊蕩在島上的安全距離。 沒預期會這麼早與妳散會,我在候車區中發呆,不想換車,執意讓多餘的時間流逝。 回家後換下廢氣纏身的衣物,但附著在眼球體的刺痛感,整夜發作。 

Jing,這半年來我面臨了喪父之痛,家族內也起了許多言語撕傷,那段時間好想找妳聊一聊,記得曾打電話告訴妳我父親過世了,其實當時好想再和妳多談些話,但我們卻草草地結束了交談。我承認,我像個受傷的孩子般,拗著希望能得到妳的主動關心……,就這樣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……轉眼竟過了大半年。 

再來終於接到妳的電話,「好久沒聯絡了」妳說。我說有大半年了,妳卻說有這麼久嗎? 我想是我太期待來自妳的關心,於是數著日子。 

終於約了碰面,我想我是不善矜持的,原本小小受傷的寒心,仍因著要與妳相聚而又火熱了起來。思念父親的情緒激動的想向妳傾訴,畢竟我們倆的生命歷程相交了十年,這麼重大的人生變故,我自然特別想與妳分享。 

相約的日子,我在背包裡裝了手札相片和心情,卻在妳的冷漠中,我沒有拿出來的勇氣,竟然又原封不動的自己背回家。 

我想,妳無心分享我的憂傷,那麼我也該分享妳的快樂吧!但我又再次被那突如其來的「界線」 傷了一道,我以為我們之間是沒有界線的,真抱歉!我失禮的直追問妳的戀情,我只是,真的只是高興妳遇見了生命中相惜的伴侶。 

說真的,我不知道妳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冷漠…….也許妳的熱情是給妳的「大學」同學,而我卻天真的以為我也可以參與妳的幸福,才會弄得這麼尷尬吧!  

結婚的時候會通知我這個「家庭主婦」嗎?我是真心期待妳的美麗與幸福!

 那天餐廳的冷氣很強,我冷得直發抖,怎麼會這麼冷呢?我想一定不是冷氣的問題。    sunny」

 Jing回信了:

「這半年來我們各自遭遇了人生中的低潮,如妳以前和我說的,別人的疼痛只是名詞,自己的疼痛卻是紮實的動詞,侵擾著生活和身體。我一如以往不常將自己的痛向別人述說,這半年或許功力更深了。愈是極度低落與人相處愈是樂觀。接近我的人都說我說的笑話愈好笑了,我想妳並不習慣這樣的我,僅管如此,多半時候我還是一個人,和「大學同學」的往來並不比與妳頻繁。 

關於妳父親的往生,我或許有些誤會,從多次的交談中我總以為這件事並不嚴重影響妳,在我記憶裡妳和父親的關係似乎很淡,有時我甚至為此平淡的感情感到驚訝,我問了妳還好嗎?媽媽還好嗎?得到的答案都是很淡的。那時的我沒有想到必須去慰問一個失去父親的心靈,或許這一次我的感覺錯誤了。 

見面前,我的期待應該和妳一樣吧!但不知見了面後怎會變得陌生而冷漠,長期累積的疲累和生疏的話題,讓人覺得不知如何接續,原本興高采烈想和妳說的話都變得有些尷尬而無趣。

我的生活變得平淡了,我的思緒和感覺也不像以前那樣敏感而銳利,但卻覺得安穩,少了一些神經的我反而比較平靜,雖然失去了一些細緻的質地,但得到了安適。

這半年來和妳一樣,我多半依靠宗教治療自己,想要全心力投入去奉獻的想法更明確了,我們各自走向了不同的神奇之路,藉著不可知的力量獲得了宿命的轉變,但也或許因此讓我們無形中產生了磁場相斥的結果。

這是我的胡思亂想,然而未知的世界我們又怎能去分析,希望妳依然過得好,

家庭主婦沒什麼不好,我倒很欣羨,也偶爾會考慮過這樣的生活。    Jing」

我無顏,我無言。當時只覺得身心俱疲,我沒有再回信。我埋首在婚姻、孩子、家庭裡,暫時不想處理這心傷。

半年後,我又收到Jing 的來信:

「下半年我似乎都在等待中度過,寄出去的信不曾得到妳的回覆,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?我們變得這樣冷淡生疏,今年大約是我這些年來過得最安穩平靜的一年,一切狀態得到平衡而不再陷入逆境。唯在困乏時支撐我的妳卻成了夜裡的隱痛,沒得到妳的回信讓我不敢再和妳聯絡,我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?

那曾經親密的美好如今卻成了一種輕浮,即便如現在冷漠的我也不喜這樣的感受。  

昨天我妺問我訂婚時是否會看到妳?我無言以對,從沒想過我們期待的我的婚禮竟變得難以對妳啟口,我得到幸福了卻失去了一個朋友嗎?    Jing」

收到信後,我豁然開朗了,心傷不藥而癒。 Jing要訂婚了,這份喜悅,讓我們彼此不需要再解釋什麼。我趕緊回信不敢耽擱:

「十二月了,這美麗的季節,懷舊迎新,一幕幕華麗的場景將要拉開序幕。喜歡沉浸在被耶誕節氣氛淹沒的台北城市。 Jing,我的好姊妹,開開心心地去迎接妳的幸福,並且,我也一直在這裡。    sunny」

十來年的情誼總有相互包容的濃度。那大半年斷了音訊的日子,我正懷著女兒。大腹便便滿心歡喜地參加了Jing 的訂婚宴。從Jing家中訂婚儀式開始,我便淚眼迷離,欣慰Jing在情感路上終於找到相知相惜的伴侶!我想將來我們「二家人」情感互動上應該會更密切,對於失而復得的情感,難免賦予更多的期待!

三個月後我的女兒誕生,Jing和她的先生抱了一大箱尿布到醫院來看我,滿室歡樂喜悅之情,至今難忘。

育兒的忙碌加上工作的繁重,讓我也漸少與Jing聯繫,特別是Jing婚後與婆家相處和生活上有些難題和彆扭,也不便電話交談。但我知道Jing身邊有個伴侶相扶持,心中也就放心不少。

其間我們也有幾次電話聯絡,簡短的問候和各自表述平淡無奇的生活,在心安中我感到一絲微妙的失落感,我們能說的話愈來愈少了……。但我仍以Jing有了二人世界而欣慰。

日子像閱讀般一頁頁翻過。Jing婚後為著生育而努力,我只能在彼端為她祈禱。光陰一年二年三年地流逝,Jing 壓力之大可想而之,那股詭異的氣氛又在我們之間流竄。「懷孕了沒?」成為避免的話題,而我卻明白Jing此時身心靈極其受苦,更常期處於疲累的景況。

在一次單獨相約吃飯的午後,Jing平靜地告訴我她懷孕了,由於是初期,她說我是家人以外第一個知道消息的人,當時的氛圍和窗外暖暖的落日相映,一切真是溫馨美好!

三十九歲的產婦,格外令人期待小生命的到來。在Jing預產期的前一個月,我早已精心準備好禮物和賀卡,與Jing一同倒數。

在醫院生產休養的那一週,Jing說非常疲累,要我先不要去看寶寶,等她轉到月子中心的時候我再去,於是我延遲了這股興奮並期待著。 Jing在月子中心仍是疲累,訪客不能進房間,只能在會客室招待。Jing在電話中告訴我接待了幾回親戚友人後,已經無力再招呼朋友,並告訴我不用麻煩去看她。

我的牽掛、興奮和賀禮頓時被懸盪在空中,我裝做若無其事的表達非常想去呢!Jing說若我去探望,她可能沒有體力了,只能請她先生一人在會客室招待我。對於這樣的安排,我有點錯愕,我不明白Jing真正的想法,也只能當她真的是太累了!

我識趣的沒有前往月子中心,想說等她回娘家休養後,身體狀況應該會好些。算好日子後,去電到Jing娘家,Jing說還在月子期間一切亂七八糟,並且可能會提早幾天回到婆家,碰不上假日,又要我不用麻煩去看她了。

老實說,我生氣了!那天晚上天氣非常寒冷,但我執意要前往探視。不遠的路程中,我心裡酸酸的,我知道我必需去見Jing母女一面,這對我很重要。帶著我的賀禮和情誼前往,並且放下賀禮和情誼。是的!當晚給小寶寶的賀禮和與Jing從青春走到中年的情誼,都留在見面的那一夜了。

至今,我們沒有再聯絡過,沒有如預期中因著婚姻和孩子的親近話題而延續交集。我用平靜的心「冷凍情誼」,用回憶來紀念這將近二十年的惺惺相惜。

雖然民國百年的驚豔,我們沒有一起見證;雖然四十歲生日的里程碑,我們沒有相互祝福。但我知道我們的情誼只是被冷凍,並沒有被遺忘。

乍暖還寒的二月天,是Jing的生日。細胞裡跳動著溫熱的血脈,思念突然發芽,想向Jing說聲生日快樂,期望「緣份」能幫我傳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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